看看歪国人普遍怎么评价瑞典警察时间,再看看中国的精英份子,只想问:脸疼不疼?
1
时逢六月,暑气茫茫。街道还没被太阳灼的烫脚。无论是男人的平底裤和夹脚拖、还是女人的超短裙热裤,都刚好是尺寸合适的样子。
路上的快递车一辆接一辆,搬运的工人们汗流浃背。这一箱箱的水果既有“一骑红尘妃子笑”的荔枝,亦有“碧油千片漏红珠”的樱桃。如此种种,皆是这个季节最适合补用水果。
微微温热,当你送给姑娘一箱樱桃或荔枝。她身着短衫,盘腿而坐;袖口漏出侧乳。左手持蒲扇,轻轻扇动身上香气。右手拿着水果,你一个我一个;还没仄开水果的皮,甜香的气味就弥漫在空气中。丰盈的汁水流了一手。若姑娘说我手上太多汁水,你应该舔干净。
于是荔枝和樱桃便多了额外的一个功能-爱情的果子。当年玄宗发现高糖分能让女人眩晕的宇宙奥秘,让世人乐此不疲。
同是六月份上架的水果枇杷,就要冷清许多。半个拳头大小的果实,被覆盖绒绒短毛的皮覆盖着。需用小刀落开,才能蜕去外皮。核大肉少,汁乏味酸。虽然事后喝水有一丝清甜,但熬不过第一印象的痴念。大多数好话,是这个“清热解毒”。
孩童时候,奶奶为骗我吃下枇杷;脸虽已扭曲成“米”字型,却满口挂着说好甜好甜,快吃快吃。
初中的时候,曾在“我的家”这篇半命题作文下写过《枇杷阁主人序》。不同往昔,这些年的是非看懂了更多。提笔着字,想必更有份量。这篇就当回复友人和读者问询我家乡有甚水果罢了。
2
福建的水果,以龙眼最为出名。外地人又称桂圆。范围再缩小到福州,便只剩枇杷了。家楼下的院子,一圈接着一圈插着各式各样的果树。我家院内有一棵枇杷树,自幼占有欲极强,遂自命名为“枇杷阁主人”。
和其他果树不同的是,这棵枇杷树极其矮小。两人腰身粗的树干、两米半的树高,以及厚厚的树叶。枇杷树的外两圈,种植着几棵芒果树;芒果树的旁边,是一个斜坡。斜坡的旁边,是冶山池。传说当年闽越王勾践,便在此池炼出了越王剑。
也许是王气犹在,院内的树的树叶都统一朝向左望冶山池,除了我家院内的枇杷树。尤其是到了傍晚,夕阳西下,酷热难消。院内的其他孩童便纷纷跑到我家院内的枇杷树乘凉了。
对于一大帮孩童涌入我家,我内心并不喜悦。
“我只想让表弟和阿彬来我院子里玩,你跟他们说说。”
询问父亲,父亲并没任何反应。下班以后的他躺在院内的长椅上喝着绿茶、胸上盖着报纸,短裤衩太松还能依稀看到蛋蛋。
父亲似乎很享受这种人潮汹涌的感觉,不一会王秘书拿着一盒礼品走到院子询问父亲收不收。父亲顾左右而言其他,和秘书走进屋内。
当时的我是很憎恶的,觉得父亲不是一位“清官”。直到长大以后才知道,父亲非常清廉。月饼、啤酒、特产,空调他一概收下;股票、基金、黄金,珠宝他拒之门外。但想到这,我却更憎恶了。
围绕枇杷树的第二个场景,便是爬树。小区内的棕榈树,树身布满了倒刺;小区内的芒果树,树身细滑而无枝可攀。唯独这枇杷树、矮壮粗糙,可抓的树枝丰富。或许人欺负人是本性,常自称体弱多病的邻居孩童在我家的树却格外精神。一个接一个的上下,上了以后摇晃;下了以后,把脚上的泥土用力靠着树墩蹭。我怕他们爬太久,便一股脑坐了上去。他们见状不敢围,只能四散退去。
父亲的慷慨,还体现在收果。周边的邻居每当闻到了枇杷的香气,便一个个自告奋勇举起白色的网布,把枇杷一个接一个的卸下来。但他们并不吃,他们整齐的放到塑料袋里,敲开我家的大门说“替我们摘了。”
我跟父亲说人与人要有界限,父亲反而恼怒。他似乎十分享受身边的人为他付出种种劳力,且不敢多拿一个枇杷的姿态。最令他开心的,是他收过邻居摘下的枇杷以后,从袋中额外拿出两个给邻居的时候。
我说枇杷并不好吃,他为什么要硬给别人吃。
他说:“不给别人两个枇杷,别人便不敢吃饭。”
我说为什么要让别人摘枇杷,他却沉默了。
3
这样造成的结果显而易见。一打开冰箱,塞满了枇杷;一打开罐子,塞满了奶奶“米”字型脸做出的枇杷蜜饯;一打开桶,里面就是扑鼻而来的枇杷醋。
当数着窖藏的枇杷干湿货到底的时候,也进入了秋天。秋天,阳光没有那么毒辣。偶尔的风飒飒,会呛进脖子。院子内的其他果树的树叶开始朝中间摆了;枇杷树的叶子,却还是同样的方向。
傍晚时分的树下,也冷清了许多。没有了嘈杂孩童的嬉闹声,也没有了秘书的传话和邻居的笑脸。
我蹲坐在枇杷树下,看着伤痕累累的枇杷树。被掰断的树枝开始愈合,里面的肉开始透出新芽;被脚底板蹭破的树桩开始长出新的树皮。直到天气越来越冷、每日寒风大作的时候,树叶依旧高高挂在枝头。而其他树的叶子,早就一干二净。
又过了几年,父亲突然消失了一段时间;回来的时候,王秘书不见了,汽车也不见了。到了六月的时候,孩童依旧在嬉戏。但果子却没有人捡了。我很诧异,问父亲怎么不让邻居捡了。父亲就说:“好好读书,生活就是这个样子的。人有运气,物有天意。”
可生活究竟是什么样子的呢?
如果说枇杷的果肉是枇杷的子女,种子是他们繁衍生息的筹码。如今的荔枝核,已经被基因工程和农业技术玩弄成指甲盖大小;而樱桃,便瓜子一般口舌可握。实验室的技术让它们“性变态”,换来了如上的成果。
但这么多年,枇杷还是枇杷。沉厚,甚至绒毛让人过敏的外皮;酸涩但事后略为清甜的口感;浓郁但又容易被遗忘的香气。都构成了我家乡这个特殊而又有趣的水果。
说来也怪,后来小区拆迁。可能是院内长大的孩童都对枇杷树身负惭愧,皆投票保留这棵树。而其他向左看、向中间看,偶尔向右看的果树都被挖走并填平成了马路。
有时我甚至想挖开我家枇杷树的根,看看底部是不是连接着冶山池的“君王之水”。但转念一想:我的父亲、我的邻居,我的孩童玩伴一个个都如此屈服于生活。他们的话题永远只有话题和对生活的抱怨。或者,当你得势时的助力采摘以及失势时的不闻不问。
恐怕这坚强不屈的枇杷树的果子,并没有汲取到冶山池的一丝养分。
但或许也正是这样,当我每次结交新的且不屈于现状的朋友。我便会自豪的介绍这份家乡并不美味的水果,以及自己作为“枇杷阁主人”的身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