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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1-06-22 19:22:28

引言

1948年面世、陪伴几代港人成长的小黄鸭LT Duck，品牌近年被竞争对手在内地发起多宗侵权诉讼挑战，真金不怕洪炉火，LT Duck连番胜诉，然而此可忍、孰不可忍，面对狙击，一向作风低调兼以和为贵的品牌创办人、有“小黄鸭之父”称誉的林亮，也不禁动真火；这位97岁传奇工业家，日前接受信报专访，大谈由创立品牌、到成就玩具王国的背后故事，还有官司经过与感受。

▍来源：信报HKEJ 作者：许镇邦

▍林亮认为小黄鸭不再是一件玩具，而是有生命力的品牌（何泽摄）

▌经历战乱辍学睡棺材做报摊

林亮原名林亮添，小黄鸭的英文LT Duck中的LT，就是“亮添”的音译缩写。要说他的人生，可能3天也讲不完：1924年在香港出生，因家贫与玩具无缘，但艰苦童年反成他努力读书的动力，17岁成功考入名校九龙华仁书院，可是做厨师的父亲交不起每个月8港元学费，幸得校长酌情减半，惟时不我与，只读了4个月，就遇上日本攻占香港，父亲更于平安夜遭日军杀害，母亲带着林亮和妹妹回乡耕田，直到1946年香港重光后，林亮才只身返来。

战后百废待兴，林亮寄居乡亲开设的长生店，帮手搬运及清洁准备举殡的逝者遗体，晚上要睡在未卖出的棺材内，如今回想，他不忌讳地说：“没钱，没说怕不怕、吉不吉利，不睡棺材就睡街。”不久后转职，在中环报摊工作，当时月薪只60港元，较其他同学低一大截，林亮并没介意，因老板准他拿些外国杂志回家阅读，得以练好英语；爱与人沟通的他，其后为报摊熟客兼任经纪赚点佣金，由小小日用品，到大额楼宇买卖都有，1948年已赚到约8000港元，算是略有积蓄。

贫穷童年际遇没有局限林亮的想法，他一直有个心愿，就是做玩具，这并非为弥补小时候无钱买的遗憾，而是出于国仇家恨，“小时侯妈妈和我讲，日本人之所以会打中国人，是因为他们用卖玩具赚到的钱，去制造飞机大炮，所以我当时就立定决心，将来都要做玩具。”

上世纪四十年代后期，他加入从事塑胶原料生意的源兴行，以往看外国杂志学到的知识大派用场，知道外国流行什么产品及原料价格，成功说服老板创办永新塑胶厂自行生产；当年市场流行用一种合成树脂“赛璐珞”（Celluloid）物料制造的日本公仔，甚易破烂，林亮萌生念头，以耐用、不易燃的塑胶来做，“但做什么玩具好呢？那是打完仗没多久，我想用点鲜艳颜色的可爱公仔，为大家带来希望和欢乐。”

▍林亮原创一拖三经典小黄鸭造型。（黑白图片）

1948年，永新生产的经典小黄鸭正式面世，是一只鸭妈妈带领3只鸭宝宝，推出后大受市场欢迎，一炮而红；第二年林亮决定创业，老板非但无反对，且一起投资，然而为免与永新打对台，林亮初时到广州开设利民塑胶胶木制品厂，制造可在浴缸中浮水的玩具鸭，往后成为几代人集体回忆；可惜好景不常，内地1949年解放后，规定所有私人公司都要跟政府合营，他只有回港继续打拼。

▍1952年，林亮（左二）跟好友合资在大角咀创办力行塑胶厂

不过，小黄鸭只做了5年就停产，皆因充满生意头脑的林亮，放眼更大的玩具市场，1955年成立福和制品公司，主打洋娃娃，1960年与拍档创办永和实业，货品远销欧美，其后开拓代工业务，生意愈做愈大，客户包括美国第二大玩具商孩之宝（Hasbro）。

▌携孩之宝拓内地市场变形金刚大卖

真正令林亮建立起其玩具王国，在1979年内地改革开放后，他是首批北上港商，同年在东莞设厂，引入港式管理及设备，更亲自下场教工人，又趁机游说原本对中国却步的孩之宝成立合资公司，开拓内地市场，初期专门产销《变形金刚》系列。

1988年变形金刚公仔刚推出即风靡全国，首年销售额已超越其他玩具，有指因此“惊动”官方，一度因担心学生过分沉迷而考虑禁售，不久有研究显示有助启发儿童智力，反令销情更旺，林亮因此被誉为“变形金刚之父”；此后《超人》、《星球大战》、Hello Kitty等玩具都出自其工厂。

纵横商界数十年，林亮一直秉持与人为善态度，即使心底从未忘记日军是“杀父仇人”，也不会因此而拒绝跟东洋企业合作，“我和Hello Kitty（生产商）不知道关系多好”，更试过借出一笔数目不小的款项，予一名日本合作伙伴，助对方渡过难关，虽然最终“刘备借荆州”（有借无还），他也毫不介怀，相当豁达。

▍2015年，林亮获颁杰出工业家奖（新华社图片）

▍2016年，林亮到访本地企业TML，与员工打成一片（TML Project fb图片）

▌长子长孙从政两小孙管生意

有两子一女的林亮，长子为行政会议成员、经民联立法会议员林健锋，近年林亮已极少亲自处理业务，交由子孙接手，“我张名片都改成了做顾问，现在有3个孙子返工，大孙（林凯章）就喜欢跟他爸爸（林健锋）搞政治，其他两个去内地厂帮手；我好严的，对这些孙子讲，要有什么对不起公司，我和你们断绝关系！”

▍林亮（中）与儿子林健锋（右）及孙仔林凯章（左）合照（林健锋fb图片）

公司完成接班，林亮选择退而不休，2014年，已年过90高龄的他再创业，成立得意创作公司，重新设计并推广经典LT Duck；当年1948年他是为生活而做，如今则是一份使命，“小黄鸭本身不具特别意义，关键是塑胶在那个年代属于新物料，令人发现原来塑胶可以用来做玩具，宣扬港人的奋斗精神，小黄鸭不再是一件玩具，而是一个有生命力的品牌。”

林亮创造LT小黄鸭，小黄鸭成就了一个传奇，相信往后更多世代，都能感受到“它”带来的欢乐。

原创屡被控侵权忍无可忍终反击

早于 1948 年，林亮已制作并发行小黄鸭塑胶玩具，惟那年代根本未有什么保护知识产权概念，故直到 2013 年才申请和注册 LT Duck 品牌；有道“人怕出名猪怕肥”，鸭亦一样，另一家同样生产小黄鸭的品牌 B.Duck，曾向全国多家公司提出侵权诉讼，“真正原创者”林亮旗下的 LT Duck也未能幸免。

谈到对官司感受，林亮忆述本身认识对方，数年前在业界活动上，他被邀拿着 B.Duck 合照，“我从来无话同行如敌国，照影罗”，事后才知对方之前已寄律师信控告 LT Duck侵权，但结果败诉；赢官司的林亮对此直言痛心：“而家美国佬打到我哋入肉，我哋仲内讧而唔系枪口对外？大水冲倒龙王庙，自家人不识自家人；后来听返应该系内地啲律师怂恿，话赢梗，喂！律师实叫你告啦，打官司有钱收嘛。”

● 做人宗旨以和为贵

首宗官司完结，林亮不计前嫌，仍视对方为友，没想到对方竟一而再向 LT Duck 兴讼，然而每次都败诉，本来一直选择息事宁人的林亮，终不胜其烦，决定作出反制措施，“沉默不等于懦弱，真系要反击一下，否则没完没了。”去年LT Duck 以 B.Duck 侵犯商标所有权为由，在内地提告，一审被驳回，到二审获山东省高级人民法院裁定胜诉，得到超过 240 万元人民币赔偿。

“我就快 98 岁啦，会唔会仲生安白造个故仔出来？唔通啲钱真系带入棺材咩？我曾经考虑咗好耐好耐（是否反控），一向都想以和为贵……喂！成语都有讲分甘同味，独食难肥，我成日教年轻人：路窄处，留一步与人行，滋味浓，留三分予人试。”林亮有感而发。

上海公干遇红娘缔千里姻缘

林亮与妻子戚小彬（雪莉）结婚近 30 载，恩爱如昔，谈到两人邂逅经过，原来相当浪漫。话说林亮 1992 年到上海公干期间，有次到当地著名的扬州饭店用膳，因人多要搭枱，同桌是一位在上海戏剧学院从事舞台设计的男士及其年幼儿子，爱交朋友的林亮主动搭讪，对方提到儿子钟情变形金刚公仔，投诉“买玩具买到穷”，林亮笑言自己正是生产商，男士即问可否参观其广州工厂，林亮二话不说应承。

言出必行，该男士后来带同两位朋友前往，包括影后级女演员斯琴高娃；3 个月后，斯琴高娃与丈夫途经香港，邀林亮晚膳，席间得知他丧偶多年，热心地说有位在北京工作的女孩叫雪莉，想介绍给林亮，当时他不置可否，仍礼貌地抄下其姓名和电话。

● 赞妻子是最佳贤内助

缘份天注定，原本没把事情放在心上的林亮，数月后出于好心，陪一位男友人到蒙古采购皮革，订机票时发现香港无直航飞呼和浩特，要在北京转机，他想起斯琴高娃之前提起的雪莉，致电对方约食饭。

两人年纪虽相距 20 多岁，却一见如故，此后半年即使分隔两地，晚晚都倾长途电话，林亮亦千方百计安排行程见面，终成功夺得芳心，1994 年在北京成婚；接着雪莉来港定居，婚姻幸福美满，至今去过 50 多个国家旅行，原本在内地任眼科医生的雪莉，全天候贴身照顾林亮起居饮食，他形容太太兼任其家庭医生、管家和公关，绝对是最佳贤内助。

不食补品无运动爱吃肥肉

眼前的林亮精神奕奕，受访时对答如流、思路清晰，视听俱佳，行路健步如飞，实无法想像他已 97 岁；问到养生之道，他笑说平日不食补品、也无运动习惯，只紧记十二字真言：“食得清、行得稳、看得开、睡得狠。”想食就食、想睡就睡，最大嗜好是打麻将和按摩，“（按摩）都算系『被动运动』”，认真反传统。

● 喜打麻将四季穿厚袜

至于他口中的“食得清”，大概也与常人理解不同，自言从不拣饮择食、什么都敢试，连肉类亦食肥不食瘦，贪其“肥肉香、瘦塞牙”，最爱甜品，可一日食足三餐，关键在于样样适可而止；一般长者爱早睡早起大清早晨运，林亮相反，每晚 11、12 时才上床，尽可能睡足 8 小时，且下午必定争取时间午睡“叉电”，难怪长期状态十足。

这位“老顽童”还自爆一个小习惯，就是一年四季都要穿厚袜，最重要还是待人对事，永远保持心平气和，即使有烦恼，睡觉时暂放一边，“所以我晚晚都瞓得好好，亦从来唔会发火闹人”，天大事情都等睡醒才再去想，这种凡事皆看得开的乐观心态，也许正是其长寿的最大秘诀。